评论

诗人拾柴印象(作家印象)

原上草2019-11-03 18:54:46
诗人拾柴印象(作家印象)

作者:原上草

   时光如白驹过隙。与拾柴同学鲁院一别已整整十年。

  人与人要了解,就要深层交往。惟此,才能了解脾性,掌握所思所想。对于拾柴,我只知道她是当时全国很有影响的青年诗人,在《人民文学》《诗刊》《诗选刊》《星星》《中国诗歌》等有影响的刊物发了大量的作品。在鲁院学习的四个月间,我们交道打的很少,虽然我们同在诗歌组,导师同为已故著名诗人李小雨,但我们很少说话。在我的印象里,拾柴也不大和其他同学来往。偶尔听一些女同学说,拾柴除了吃饭、上课、参加一些沙龙活动外,大多时间都在自己的宿舍读书、盯着窗外痴痴发呆。

  但有次属例外,我们才慢慢交往了起来。那次是新疆诗人秦安江的爱人抵京,他约了几位同学聚餐,其中就有拾柴。饭局结束时,拾柴有些微醉,走路有些摇晃,很少说话的她,那潇湘软语像唱歌一样也多了起来,且不断自笑。秦大哥开玩笑说,原上草你负责把拾柴扶到鲁院。于是,过《农民日报》社附近的马路十字时,因车辆太多,我小心谨慎地用右手钳起她左肩上的一小片衬衣,因她走路摇晃,衬衣便被我提得前后晃动,就这样保护她一直到鲁院大厅的沙发上。大厅里有人在打乒乓球,拾柴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就回宿舍去了。此后见了拾柴,我们话也多了起来,晚饭后,也不时与她和同学们在鲁院二道沟河边散步聊天,她看上去傻傻的、萌萌的,像个儿童,常提一些好奇的问题,常对一些事情产生怀疑,对任何事都很好奇,并常常有自己的见解和看法。有次,大家去798艺术区闲逛,拾柴买了个原树枝杈做成的弹弓,她满脸充盈着母性的祥光,高兴地说:“给我儿子买的!”那种自豪,又颠覆了我对她像个儿童的看法。或许诗人就是这样,他(她)们的天性就是天真 、无邪,充满孩子气。有时,故意把自己装扮成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人不可捉摸。在鲁院即将分别时,拾柴送我一本她的诗集《独裁者》。由于回单位很久都静不下来,加之后来忙于日常事务,也没认真读这本小册子。它就这样在我的书架里默默地与其它同学相赠的书籍站了十年,陪伴了我十年,温暖了我十年!

  八月初,拾柴应我们州文联邀请,前来青海海北藏族自治州参加“2019年青海湖国际诗歌节暨国际诗人帐篷圆桌会议”。她提前一周就在做着心理和精神上的准备,不断发短信问青海的天气、问海拔、问穿戴衣服的薄厚等等,她说她满脑子已进入青海模式,她说她是个路痴,问路线、问住宿、问价格,我让她下飞机住机场宾馆,等我第二天去机场迎接山东威海市文联来参会的十余位嘉宾时一并接回海北。她说机场不安全。因我负责诗歌节海北筹备领导小组办公室工作,临近开幕式要全面检查核对参会诗人们的吃住行、会务、采风等具体事务。无法在她抵达曹家堡机场接她。因我在海北藏区,便委托西宁的朋友把她从机场接到市区住了下来。第二天,我早早给在西宁准备前来州上报到的州文联副主席、诗人牧子打电话,让她把拾柴利用早上的一点时间带到塔尔寺去转转。当我们中午十二点赶到西宁用餐时,他们还没回来。我当时请来著名蒙古族老作家察森敖拉一同坐坐,结果等到了下午两点才赶回来。一下车,看到十年未见的同学,基本上没大变。在握手的瞬间,我们的脸上还是洋溢着同学久违的深情!牧子面带微笑侧着脸,很无奈地对我说:“这个拾柴,一点没有时间观念,就像羊毛,走到哪儿,就会挂在哪儿!”这也可以理解的,一个南方女子从未到过塔尔寺,青藏神奇的宗喀巴宗教文化总会深深吸引住这位干什么都充满好奇心理的诗人。

  拾柴再次随我们返回飞机场,那是个阵雨过后的夏末,阳光照耀着一片片水渍的停车场,我将迎接客人准备的一条洁白的哈达敬献给她,挂在她脖项的当刻,拾柴笑得那么天真烂漫。想必她知道这条洁白哈达的象征和深情!

  在我们海北草原达玉部落文化民俗村集装箱宾馆住下后,因我既是参会嘉宾又是政府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再无暇顾及拾柴。我看到她多次找不见自己的住宿房间,在吧台上问服务生,然后由藏族小伙再带她去宿舍。此后,由于采风活动她先后去了青海湖、刚察沙柳河湟鱼洄游等地,每次大家都在等她,她总是最后一个上车。她在青海湖边,误把野草穗当青稞,在三千五百米海拔的刚察采风返回途中严重高原反应,头疼欲裂。幸亏随团医务人员就在我们车上,给她与威海一位女同志吸完氧后,慢慢才得以缓解。晚上照例观看了各民族的千人锅庄大赛。

  诗歌节结束后,我们刊物要编辑1期“2019年青海湖国际诗歌节专号”,给拾柴发去索稿短信。她说:“还没感觉,那我这两天就在家焐诗吧”。随后,她陆续发来一些短诗,一天一改,然后重发,反复改了好几次。我知道她一直还不满意,一直还在寻找准确的词语,一直还在给自己想要表达的事物及赋予它的寓意寻求新的命名和寄托方式,一直还在内心里精益求精。
 
  读了她最后发来的《草原是个莫大的监狱》(组诗)后,我突然感觉到诗人拾柴在时光中的痴痴张望,在岁月中的好奇拖拉,其实体现了她对生活细敏的深层感受。当她融进大自然中时,她已遗忘了时间概念,她要融入其中享受一棵野草成长的风吹雨淋和结籽的幸福快乐。她幻想自己在广袤的大自然中,在无边的草原中因草山的划分而拉起的铁丝网,牛羊、牧民、观光客都在其中,被她想象成监狱,并想与草穗结为心甘情愿的狱友,等待日光的镣铐。“我要和美丽的草籽 / 结为狱友 / 请将我拍得更动人 / 更出色一些 // 也请告诉我—— / 这个江湖的叛徒 / 要等待多少年,才配 / 拥有草籽的正式编号 / 我,举起的双手 / 正在虔诚地 / 等待 / 日光的镣铐”——(《草原是个莫大的监狱》)。后来,我在她的微信里,看到了她在达玉部落里骑骆驼、骑牦牛、骑马的照片时,她在草原过的很好奇、很快乐。她已慢慢融进了草原的场景,深深地喜爱上了这片美丽的金银滩大草原。她在《致达玉部落草原上的一只灰兔》这首诗里写到:“......必须在天黑前/抵达草原小木屋//却猛然瞥见它/从草丛里//射出来,戴着灰色的王冠/趟过你的脚趾/忽然至亲的距离/你懂了/——一个草原土著民的问候//多么动情的表演/这小小的生灵/奔跑,回头,张望/和短暂的沉默//竖起的双耳/不忘聆听它的子民——//马先蒿,唐松草,小柴胡们/和北风争辨着什么//动人的迷藏是它此刻向你/温柔的布道//而你什么也不能做/搓着双手——/一个南方女子初来乍到的拘谨//它的礼仪——/离开草原的那天/当你默念//仓央嘉措诗句/不能自拔的那一刻//它在草丛里/注视着你/一直悄悄地注视着你//如此隐秘深情,却没提防/被莽撞冒失的你/一眼识破//最后,毅然纵身一跃/多么陌生//又像种子开放多日/逼近天空//你/感受到眼眶的热//打开嘴/低下头颅//认领,那一小片腾出的草原——//你在万物中的位置。”一个诗人若不是内心清澈澄明,若不是心怀自然,心怀大爱,怎么能把突然遇见的一只小灰兔写的那么有情有义,像一个美丽的童话呢?

  在拾柴的这组诗中,我感受到她诗歌中密集的意象,跳跃的思维和敏锐捕捉事物外在与诗人内在诗意的较为完美的结合形式。她发散性的思维模式和消减铺陈的语言叙述个性,常使自己的一些短语像一小块一小块闪光的贝壳碎片,当诗人用情感的思绪将它串起来时,诗意的空间就会无限的辐射开来,意趣和神思尽在其中。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世界啊!
 
  作者简介:
  原上草,本名赵元文,作家、诗人,出版各种作品十余部,主编作品八十余部,现在青海藏区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