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黄泥坪的女人们

张仕芳2021-09-02 08:35:06
 

黄泥坪的女人们(中篇小说)
 
作者:张仕芳
 
  一
 
  黄泥坪是个百来户人家的小山村,由于受自然条件约束,贫困像一条永远挣不断的锁链牢牢地捆绑着黄泥坪人的手脚,世世代代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席卷全国的那一场农村变革中,小山村那块板结的泥土才复苏了,混沌的山民醒悟了,他们在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之后,铆着劲在自己的责任田里耕耘播种,迎着秋风收获自己的粮食。然而当商品经济大潮带来一个精彩世界的时候,粮食生产却出现了经营性亏损,剩余劳动力要找出路,农民致富的眼光已超出了土地之外,从九十年代起的城镇建设一日千里,到城里掏金的梦想激励着成千上万的农民,他们纷纷离乡背井,走向城市,涌进了上个世纪末的农民打工潮。血气方刚的青壮年男人们大多都出外打工去了,家里只留下一些老人、小孩和女人,他们被人们习惯地称之为“留守族”。那些留守女人,用自己一双并不粗大的手含辛茹苦地把“女”字一笔一笔写在屋檐下,构成了一个个稳稳实实的“家”,成为走四方男人们梦中的宁静港湾。
  祖祖辈辈生长在黄泥坪的李春花,与同年嫁到黄泥坪来的杨桂花、蒋杏花形同姐妹。春花的男人是个憨厚的庄稼汉,叫蛮牛;桂花的男人是个巧木匠,人称小木匠;杏花的男人叫黄勇,高中毕业生,是村儿里最有文化的人,村民们都叫他黄秀才。村里人对春花、桂花、杏花三个女人刮目相看,因为她们都长得品貌端庄,如花似玉,水灵灵的,十分惹眼又讨人喜欢。只不过性格上有些差异。三人年龄又相差无己,所以平时情同姐妹很处得来,村上的人说她们是黄泥坪的“三朵金花”。
  春花生于山花烂漫的春天,所以爹妈给她取名叫李春花。春花生来就乖,月子里从不吵闹,让大人安稳。“七坐八爬”,周岁就撒开脚丫子走路了,摇摇晃晃的,跌倒了爬起来又走,连眼泪也不掉一滴,村里人说这孩子有股倔劲,跌了个“狗吃屎”也不哭。爹娘对春花视为心肝宝贝,幼小就惯着。虽然家庭经济拮据,但在她身上从来不吝啬。春花呢,确也从来不惹大人生气,人见人喜。她7岁进小学,12岁进初中,后来进高中,都是一帆风顺。
  黄泥坪村坐落在熊岭山半山腰,村民们世世代代在这里靠山吃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息繁衍。黄泥坪村到青龙乡来回虽然只有二三十里山路,然而却山高路陡,还竞是羊肠小道,七弯八拐,险象丛生。至今还沿袭着背二哥的原始生活方式,村民们将山里物资背到镇上,再从镇上换回家中所需要的生活用品。
  春花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天生一幅好歌喉,她从小就喜欢唱山歌,美妙的歌声传遍了家乡的山山岭岭。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春花高二那年,她爹帮人返运山货,不慎连人带货栽下山崖,当村民把他抬回家时早就断了气。人摔死了不说,还要赔货主几百元经济损失。
  春花娘哭得死去活来,或许是丈夫突然遇难打击太大,不久眼睛就失明了,一个瞎老太婆怎能侍弄得了几亩山地呢?春花只好忍痛辍学,回到了这山旮旯的小山村。父亡母瞎,习惯了一帆风顺的春花,实在无法面对这样的现实,当她背着行李走进家门时,就扑咚一声跪倒在母亲的脚下,嘤嘤嘤地哭了起来。母亲用粗糙的双手摩摸着她的肩头和辫梢,无奈地说:“女儿,娘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你爹走了,我们娘俩总还得活下去呀!”
  春花泪眼婆娑地仰头望着老了许久突遭失明的母亲,咬咬牙说:“娘,我懂。只要有春花在,咱们家的门面还能撑得起来。”娘用双手扶起了春花,哆嗦着嘴说:“我的乖女,娘要是不眼瞎,说什么也不让你退学。”
  “娘,别说了,女儿知道怎么做。”
  春花从此以后,一面细心侍候着可怜的母亲,极尽孝道,一面像一个大男人那样支撑起这个家。田里、地里、茶园里,忙了外面忙家里。转眼两三年过去了,春花凭着自己的勤劳双手,总算把这个家从贫困的边缘上拉了回来,日子开始渐渐好起来,娘的眼睛经过治疗,也恢复了一些亮光,母女俩从痛苦的阴影里走出来后,惨白的脸上开始红润起来。春花随着年岁渐长,已出落成一个大姑娘,大大的眼睛,细挑的眉,还有那乌亮的头发,苗条的身材,从头到脚,该凸的凸,该曲的曲,一切都变得那么妩媚动人。
  为了筹集经费偿还货主欠债,母女俩一合计,干脆开家豆腐坊做豆腐赚钱。春花母亲娘家解放前开过豆腐坊,而且还是祖传豆腐,春花妈从小就学到了一手做豆花的好手艺,她嫁到黄泥坪后,便把做豆腐这门手艺传给了家家户户,但生活艰难的年代村民们也只是逢年过节才做点自家吃。
  春花母亲是做豆腐的高手,加之春花人又聪明伶俐,在她母亲手把手的传教下,很快便掌握了做豆腐的全套技术。做豆腐是个非常辛苦的活路,需要浸泡豆子,豆子泡好后,要拿到石磨上慢慢地磨,磨好后,要倒在锅里煮,然后再用卤水点,经常忙碌到深夜。母亲双目失明略有好转,只能让她做些技术指导,却不敢让她熬夜辛苦,更不敢让她再靠近卤水,大部分时间都是春花背着孩子一个人完成的这些程序。春花开始好几次把豆腐做砸了,整夜的工夫都白废,但是她不气馁,虚心向母亲讨教学习,终于做成第一锅豆腐。第二天早上,春花就挑着一担新鲜豆腐走家窜户,吆喝着叫卖,两个多小时便足不出村地全部卖完了。从此以后,她头天晚上睡觉前磨好浆,榨好渣,点好卤,做成豆腐,用板子压实,第二天就挑豆腐卖,一个月下来,把账一算,除去成本,还赚了不少钱。
  春花欣喜异常,还聘请了两个乡邻帮忙经营,她便四处采购黄豆和联系客户。春花父亲也算半个文人,生前为熊岭山一带百姓撰写碑文,男女老少都很敬重他。加上他又写得一手好字,家家户户的婚丧嫁娶、逢年过节的所有文字都出自他的手。春花现在出面挨家挨户地收购黄豆和推销豆腐,几乎没有一家不卖她的账。
  春花有位中学时的同学名叫黄月光,生得壮实憨厚,人们都习惯叫他蛮牛,也是因为家里穷中途辍学的。蛮牛与春花虽然不同乡却是邻村交界,两家相距也就十几里地路程。相同的经历使他们平时走得很近,见了面总有说不完的知心话。随着年岁渐长,蛮牛也变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且长得英俊洒脱,又学得一手好木工手艺,于是二人就自由恋爱起来。然而一旦议起结婚的事,却有一道难题横在他们的面前,那就是春花娘眼瞎生活不能自理怎么办?还是蛮牛的心肠好,他说服自己的父母,自己嫁到黄泥坪来,成了“倒插门的女婿”。婚后二人相亲相爱,孝敬老人,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一年之后,春花生了一个胖小子,母亲高兴得眼睛又亮堂了许多,欢喜得走路都唱歌,一家人和睦相处,其乐融融。
  自从蛮牛倒插门嫁到黄泥坪后,春花的豆腐生意如虎添翼、如鱼得水,两口子没日没夜地推黄豆做豆腐,很快便还清了货主的欠债。但不久农民外出打工风暴便刮到黄泥坪,村儿里的青壮劳力纷纷离家出走,奔赴四面八方打工挣钱去了。蛮牛也经不住诱惑,也决定出去试试。
  春花开始极力阻拦男人外出打工,但后来在他的软磨硬缠之下,也就极不情愿地放人。
  记得临走的头天晚上,蛮牛似乎要把出走后这段日子的亏欠提前预支给爱妻春花,从上床便说不完的恩爱话,办不完的恩爱事,待二人云收雨散时,天色已经麻麻亮了。
  春花赶紧从蛮牛的怀抱挣脱出来,调侃道:“哥儿,你还吃不吃饭哟?难道就拿这个东西当早饭?”
  蛮牛板过春花的头,不依横顺一连又亲了几个响嘴。
  春花挣脱蛮牛的拥抱,边笑边下床穿好衣服,吩咐蛮牛道:“你一夜辛苦,抓紧睡一会儿哈!我去给你做早饭,吃了早饭好早点赶路。”
  春花打着哈哈走出歇房。
  待春花走进厨房时,母亲将早饭早已做好了,并将洗脸水烧好,正坐在灶门前烧火烧馍给蛮牛路上当干粮。火烧馍是川北人的专利,做法很简单,把面粉拌水调好合成大饼放进灶堂里用燃灰盖着烧,需一会儿就要翻动一次,否则就会烧煳。火烧馍好吃得很,那个香味儿笔者无法表述。
  春花望着母亲,羞涩道:“娘,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李母抬头看着女儿,笑呵呵地说道:“天还早,你咋不陪男人再多睡一会儿?”
  春花边说边挽衣袖道:“我给蛮牛煮早饭!”
  李母笑着道:“我已将早饭做好了,正给牛儿烧火烧馍呢!”
  春花感激地道:“娘——!”
  一家四口吃过早饭,蛮牛便背上行李,在母亲、妻子、儿子的簇拥下走到村口,泪眼蒙蒙的春花对蛮牛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善解人意的母亲赶紧拉着孙子回家了。
  路边正好一片小树林,蛮牛拉着春花钻进去,二人抱头痛哭一场。
  约莫哭了半个时辰二人才挥泪告别。
  春花泪眼汪汪地望着蛮牛越来越小的背影,突然大声叫喊道:“到了省城便给我写信,实在混不下去了,就给我早点儿回来!”
  蛮牛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山路尽头。
  春花的哭喊声却在山野里回荡……
 
  
 
  桂花的丈夫也是与蛮牛还有杏花的男人黄勇同一天走的。记得她第一次从邮递员手中接到丈夫小木匠寄来的信和钱,她站在大柳树下近不及待地拆开当着众人看,小木匠在信中说:“桂花妻,孩他娘,你辛苦了。我在外边一切都好,就是受不了城里人的白眼,所以我拼命挣钱,就是要攒足儿子上学的学杂费,另外汇点钱给你买买化肥。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没有肥料是兴不好庄稼的。望你保重身体,教育儿子好好学习,长大了也要做个城里人,不要像他爹那样没出息,整天受城里人的窝囊气……”
  桂花回到家中念给儿子听,双眼噙满泪水对儿子说:“你听,你爹在信中嘱咐你要把书念好,你可要听话啊!”
  “知道了,我这次考了第3名,爹听了,总该高兴吧?”小儿子答道。
  桂花抹了抹了泪水,对儿子说:“下午放学给你爹写封回信,告诉你近来的学习成绩,也让他高兴高兴。”
  “嗳!”说着,儿子背着书包一蹦三跳地上学去了。
  儿子走了,家里剩下桂花一个人,她心里空落落的,由不得又想起了远在他乡的小木匠,想起了这些年的生活。
  和中国大地上许许多多村落一样,黄泥坪的土地,只宠幸粗壮的骨骼和强健的肌肉,只崇尚宽厚的肩膀和暴出青筋的大手。桂花原本也是娇娇嫩嫩花花玉玉的妙龄少女,她在爹娘的慈爱而苛刻的目光盯视下,在将好吃好喝好穿让给哥哥弟弟的喝喊声中,在穿针引线纳鞋缝补,厨上厨下烧饭洗涮和推磨舂碓中渐长渐大,当她长成一个水灵灵的大闺女的时候,又自自然然平平凡凡地遮着红盖头在欢快的唢呐声和猛烈的炮竹声里或忧或喜地迈进了男人家的门槛。从此,她便和她的祖母母亲姑姑婶婶们年轻时一样,结束了少女的无忧无虑的日子,挑起了沉重如山的家庭生活重担。
  桂花与小木匠夫妻恩爱,自嫁来黄泥坪起,夫妻俩就同出同归,同起同息,就像俗话说的“秤儿离不了砣。”小木匠动身的那天,桂花舍不得他走,显得格外的温存。做了不少好菜,还烫了一壶好酒给他喝,自己坐在旁边不断给他夹菜。那天晚上,她用粗糙的手指给他挖痒,用和风细雨消除他的疲劳,用宽阔胸部做一面床,让他在上面淋漓尽致地做了一个甜蜜而美好的梦。他走后,桂花就孤单一人无怨无悔没日没夜的在田地里忙活着,当蛙鸣将春天的气息传给小村时,桂花也和村里其他农妇一样,立刻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离开了冬天爱坐的火塘,扶起犁铧,牵着老牛,划开了板结的冬闲田,紧接着开沟整畦,选种浸种,播籽育秧。当布谷鸟开叫的时候,她又默默地躬着身子边插边退地栽着秧,用灵巧的双手编织起一张绿色的大网,把单调的黄土地打扮得更加生气勃勃,绿意盎然。而当那一曲蛙鸣再一次腾起时,那些栽下去的秧苗由于阳光的溺爱,已齐刷刷地长成了稻杆,那杆头上的稻穗开始弯腰低首,变成了桂花两耳上的银坠。转眼间,蝉声鸣噪,小村一提脚又童话般地迈进了夏天的门槛,桂花这时一头扑进了稻花的香气里。田块中,稻籽由青变黄,玉米拨节飘须,南瓜遍地打滚,黄豆响着风铃,各种菜蔬和植物牵红挂绿长满了田垅。当四野间无边的金涛,涌涌荡荡,其美无比的秋收季节又来了。紧接着又是忙割禾、打谷、筛晒、细心而谨慎地收获着一年的血汗,当秋粮归仓,稻草上垛,丰收锣鼓敲响彻云霄的当儿,桂花就心花怒放地向千里之外的小木匠写信报捷。
  恪守妇道,又不常出门的桂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精彩,她心里只有男人、孩子和这个家。她没有多少奢望,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每年年关到了,小木匠何时回家?去年这个时候,桂花也是这样急切地盼着,可是后来不仅没有盼到小木匠的人回来,却盼来了邮递员送来的一封家书和500元汇款单。小木匠在信上说,他在省城一家建筑工地给包工头打工,按帐结算应当有1万多元收入,可是正当工人们准备领钱回家过年时,这个包工头却忽然乘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跑了。工人们四处打听,遍市寻找,仍不见踪影。一同来的打工兄弟们只好集体到市政府上访,期望政府能帮助要回他们的工钱。现在市里劳动部门正在想办法,他们一伙只好呆在工棚里等待。所以他向一位老乡借了五佰元钱寄回来给桂花置办年货,等钱要到了就回家过年。
  桂花接到信后,心里凉了半截,要是钱要到,那是千好万好,要是要不到呢?难道小木匠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工棚里过年吗?桂花越想越急,她急匆匆地将小木匠寄来的钱和家里结存的钱凑在一起,给儿子添了新衣,置办了一些年货。她暗自思量,如若腊月廿四,还不见小木匠回家的话,她就带着儿子搭车到省城去寻他,一家四口,一同在工棚里过一个团圆年。转眼腊月廿四就到了,桂花从早到晚,一直倚在大门旁向村外眺望,直到夕阳西下,暮色四合时仍不见小木匠的身影。到了晚上,她先是到邻居春花家委托她代为照顾家,回到家就开始收拾行装,用蛇皮袋装了腊肉、香肠、干鸡、皮蛋一类的过年食品和一瓶小木匠爱吃的豆瓣。这一晚她一宵没合眼。天一亮,她就牵着儿子走出了家门,她要趁早赶到县车站,搭乘9点钟开往省城的长途汽车,估计明天中午就可以到达。
  当她在县城汽车站进进出出的人堆里拥挤时,忽然她的眼前一亮,只见从长途车上走下一位带着一身疲惫的男子汉,那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小木匠吗?她下意识地用手扯了扯8岁儿子的衣袖,指着前方说:“宝儿,您爹回来了!”宝儿黑眼珠乌溜溜一转就发现了自己的爹,他人小机灵,一下子就挤到车前呼唤着:“爹,您回来了!”
  小木匠开始一怔,当他明白过来后,立即张开双手,把儿子揽进自己的怀里,桂花站在旁边,激动得两腮挂满了泪水。在回家的路上,小木匠向桂花数说了政府帮助农民工要钱的经过,无比感慨地说:“千好万好还是政府好,要不是政府帮要钱,今年的年就要在街头上过了。”桂花听了心里酸溜溜的,又暖融融的,忙走上前去,挽着丈夫的手,一家三口脚步轻快地往家赶。
  可是今年呢,会不会出现去年一样的情况?正当她这样思前想后时,只见村前大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村里走来,她定眼一看,那不是自家的小木匠吗?桂花胸口朴朴地跳着。就在这时,小木匠也看见了站在门前的桂花,他挎着背包行囊,一路小跑地跑到桂花的面前,高兴地对她说:“孩子他娘,今年我的工钱已如数领到了,钱一领到手,我不就搭车回来过年了么!”
  桂花高兴得喜泪盈眶,一迭声地说:“这就好了,我们一家人总算安安心心地过个团圆年了!”
  这时候,不知谁家的小孩提前放起了过年炮,村头村尾飘溢着大人小孩的欢声笑语,一种轻快、欢乐的年味在山村人心中流淌。
 
  
 
  由于黄泥坪村自然条件恶劣,几乎所有男人都接二连三地天南海北打工去了,留下来的女人们不仅种好田地,看护老人孩子,而且还接过男人们的背篼、二架子等搬运工具,沿着黄泥坪村至青龙乡镇街上那条羊肠小道,继续演奏着用山货换回日用品的交响曲。不同的是她们的男人叫背二哥,人们却管这些婆娘叫背二姐。
  黄泥坪村原村长黄光锐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而不为广大村民谋利,加之此人生活作风败坏,与村儿里刘淑华好几个女人乱搞,以桂花为首的女人们联合起来罢了他的官,一致选举春花当了村长,桂花当了妇女主任。
  春花上任的第一件事是发动村民,要修通黄泥坪村到镇街上的公路,绝不让她家中的悲剧再在村儿里其他人身上重演。
  然而春花的这一美好愿望却困难重重。
  修路谈何容易,支持从哪里来?技术从哪里来?春花初算了一笔账,要修通黄泥坪村到镇上这条公路,抛开全村劳力不上算,光购买雷管炸药以及其它必需的工具材料也得十几万,这笔吓人的资金又从哪里来?
  春花一次又一次召开村民大会,给大家反复讲要致富先修路的道理,企图动员全村女人将她们男人寄回来的打工钱掏出来修路。这些婆娘们当面奉承做好人,转眼就变卦。嘴上说得热闹,真要她们动真格的掏钱,却好比挖她家祖坟还难。
  春花以身作则,首先带头把丈夫先后寄回来的两万多元全部捐出修路。
  春花一次又一次地上门做动员工作,并给那些女人在外打工的男人分别写信,讲清修通黄泥坪村到镇上公路的重要性,以求得他们的支持。
  然而收效甚微。
  春花一趟又一趟地往原村长黄光锐家里跑,以求得到他的大力支持,却遭到那几个多事的女人种种诽议,说春花想勾引原村长。长舌妇闲话客王景秀则公开造谣,说她亲眼看见春花跟黄光锐在树林里乱搞男女关系。谣言传到黄光锐那醋罐子婆娘耳朵里,气势汹汹地跑到春花家里兴师问罪,大打出手。
  原来春花父死母瞎之后,村民孙树林也就是王景秀的男人同情春花一家的不幸遭遇,主动上门帮春花春播秋收,凡是重体力劳动都不让春花干,但却遭到王景秀的疯狂妒恨,每天无中生有,捕风捉影地怀疑她男人与春花有一腿,三天两头找春花麻烦,同时也跟自己男人三天两头地打闹,她男人一气之下跑到西安一家建筑工地打工,不久便从十多层高楼上坠地身亡。王景秀却认为她男人的死是因春花而起,于是便把这笔血债记在春花身上。
  春花一气之下跑县里三家银行,磨破嘴皮想跟人家贷款。信贷部的人告诉她修路贷款必须要有各级主管部门的项目审批手续,而且还需有固定资产作抵押。
  春花经银行工作人员指点跑到县交通局,工程科长很热情地接待了她,首先对她修村级公路的这种精神给予表彰,然后跟她讲扶持村级路国家现阶段还没有相关政策。
  春花不甘心就这样收场,壮起胆子去找县委书记要政策。然而却被传达室的工作人员挡了驾,让她万丈高楼凭地起,还是先回去找乡政府。
  春花跑到乡里找乡长,乡长双手一摊,跟她叫苦说乡财政穷得裤儿没底底,他都三月没领工资了。既然县里都不管,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春花不死心,一趟又一趟地去找乡党委,死磨硬缠地找乡党委书记求助。闲话客王景秀又给远在县城教书的乡党委书记的老婆写匮名信,说她男人跟黄泥坪村一个叫李春花的漂亮女人搞破鞋。书记老婆很冷静地把这封信寄给了丈夫,乡党委书记让派出所限期破案,结果毫不费力地找到了王景秀,按法规将要处以十五天的行政拘留。春花拦住警察,向派出所长苦苦求情,死活不让把人带走。派出所长经请示乡党委书记,对王景秀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由春花担保暂不拘押。感动得王景秀跟春花下跪,痛哭流涕地指天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跟春花作对,并当众承诺愿将男人的抚恤金捐出一半支持春花修路。
  春花修路的消息传到了县委书记耳朵里,带着交通局长和农业银行行长亲临黄泥坪村实地考查,并现场办公做出决定;县委县政府坚决支持春花的修路行动,并把黄泥坪村的经验向全县推广,全面发展和普及乡村公路,以利促进地方经济发展,以利全面推动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和构建和谐社会。
  春花修路的举动很快赢得了社会各界的积极反响和支持,人们纷纷伸出了援助之手。
  县农行作出为黄泥坪村贷款50万元的决定,三年后只还本不还息。
  在县委书记动员下,县级机关单位为黄泥坪村捐款10万元。
  ……
  在春花的组织和筹措下,与世隔绝的黄泥坪村通往外界的公路终于开工了。
  为了支持春花修路,县委书记亲临现场剪彩,并点燃了开山放石的第一炮。
  为了支持春花修路,县交通局给她无偿派来工程科的黄技术员全程指导。
  为了支持春花修路,乡政府宣布机关工作人员每周到工地上义务劳动一天。
  春花带领英姿爽爽的娘子军在筑路工地大显身手,工地上一片沸腾,热闹非凡。轰隆隆的开山炮声,大锺撞击钢钎,二锤撞击石头的叮当声,四个女人抬起石夯筑击路面的号子声,歌声、笑声此起彼落,惊天动地。
  为了加快修路进程,春花带领姐妹们挑灯夜战,干脆吃住都在工地上。
  李大婶把村儿里那些老人们和少年儿童全部组织起来,为修路妇女们送水送饭,以及在工地上干着他们力所能及的活儿。
  正当春花带领众姐妹干得热火朝天,工程进展十分顺利的时候,一场意外发生了。
  原来工程延伸到阎王扁的时候,途经一座依山傍水的山神庙,该庙有些年头,吸引着方圆数十里的善男信女,每天香火不断,一直由赵五娘负责看管。公路径直走势必拆除山神庙,但赵五娘等人将会以死相拼。若要绕道走,务必多绕出十多公里路来,这对严重缺乏资金的春花来说,犹如雪上加霜。她别无选择,力主拆除。
  然而事情却不像她想得那么简单。
  拆除山神庙的消息一经传出,除了黄泥坪村以赵五娘为首的那帮迷信老人坚决反对外,外乡迷信村民纷纷赶来护卫,把个阎王扁围得水泄不通,紧张的修路工程被迫停了下来。为防止势态扩大,书记、乡长、派出所长带着警察亲临现场,耐心做好群众疏导工作。
  争执双方最后达成妥协,由春花负责将山神庙拆迁到大家都认为合适的地方,并要杀猪宰羊,披红挂绿,鸣放鞭炮,以求山神爷宽恕。春花无奈,只好唯心地答应这些无理的要求。
  事情总算过去了,然而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
  刘淑华在山神庙处排出险石时,不慎从悬崖上掉进波涛汹涌的阴河里,黄泥坪村一下子又塌了半边天。刘淑华娘家父母缠住春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特别是刘淑华男人闻讯赶回村里,二话不说拉着春花就要去滚河。还口吐恶言,要不把刘淑华给他找回来,就要春花做他老婆。
  村儿里那些信迷信的人纷纷指责春花触犯了山神爷,这是遭到报应。社会上各种迷信的说法铺天盖地。特别是赵五娘造谣说山神爷给她托了一个梦,若不把他的神位请回原处,公路若不绕道走,黄泥坪村的人将会遭到更严厉的惩罚。
  不少胆小的女人动摇了,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工地。
  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刘淑华突然出现在工地上。
  原来她被激流从阴河里冲到了临乡,被一位捞河柴的山民搭救,只是受到惊吓,身体并无大碍,在好心的山民家中静养了半月后才步行返回到村里,然而村里却闹翻了天。
  刘淑华的突然出现使社会上的谣言不攻自破,那些离开工地的女人又悄悄地返回了工地。
  刘淑华的男人为自己的鲁莽自责不已,愿意捐出全部打工费,并主动要求留在工地,待公路修通后再外出打工。
  工地上发生了两起重大事件,严重影响了预期的工程进度,然而却使全村女人更加坚定团结,大家发誓一定要把损失的工期抢回来。
  春花开始构想着美好的未来,黄泥坪村遍地都是宝,弯腰便可捡钱。待公路修通之后,她将在黄泥坪村引资办厂,大力开发当地资源,让那些在外地打工的男人们全部回来在她的工厂上班,不能让自己婆娘再守活寡。
  黄泥坪的一群留守女人们,自发组织起来修通了村儿里至镇上的公路,结束了千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悲壮历史,实现了几代人想修公路的梦想。
  公路峻工这天,县委书记又亲临现场参加了黄泥坪通车典礼。
 
  
 
  打工潮兴起后,蛮牛提出外出打工,春花先是有些舍不得,后来村里大部分男人都出去了,她才同意。蛮牛走后她天天盼来信,每次在大柳树下从邮递员手中接到了蛮牛寄来的信,她都迫不及待地当着邮递员的面把信拆开看,看得满面春风,眉开眼笑。
  黄泥坪到镇上公路没有修通以前,邮递员每天傍晚时分背着大邮包沿着羊肠小道,爬两个多小时的山路才能来到村口大柳树下,几十个留守女人早已等候在那里。邮递员姓董,叫董绍平。此人爱开笑,特别是那种黄色低级玩笑。每次到了大柳树下面,尽管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还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跟那些女人涮坛子(开玩笑),杏花还特别乐意与他开那些黄色玩笑,简直是脱了裤儿说尽的,说到兴奋处还跟人家动手动脚,这就难免被村里爱说闲话的几个女人给她与邮递员两个说一砣掉起,锅铲子都铲不脱,说的有时间有地点,有人证还有物证,让人不得不信。
  自从黄泥坪到镇上那条公路修通以后,董邮递员每天便骑着邮电系统特制的自行车送邮件了,时间还是傍晚时分,因县邮电局到达镇邮电所的时间都是下午两三点钟左右,董邮递员当天把临近的3个村的邮件送完,其他几个远一点的村只好第二天上午再送了。
  董邮递员如今架着墨镜,骑着斩新的永久牌自行车,车尾两边吊着两砣绿色的邮包,老远便把自行车铃铛按得山响,每天黄昏时分黄泥坪所有女人都会准点站在村口那棵大柳树下,抬头盼望着他的到来,只要他一现身,几十个女人便围上前去,大呼小叫地寻问有没有她们的邮件。收到信的女人眉开眼笑,没有收到信的女人愁眉苦脸,便不停地问收到信的书人她男人在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几年之后,董邮递员的身影便从这条路上消失了。原因是社会已进入全民玩耍手机的时代,在外打工的男人和留守山村的女人随时都可以用电话谈情说爱互通信息,谁还再写信?所以乡间邮递员也就下岗失业了。黄泥坪的女人们也早已人手一部手机了,睡到半夜谁想睡了,都可以分分秒秒拨通对方手机你想我爱调情一番,接着再一觉睡到大天亮或通宵失眠。
  以前傍晚时分,黄泥坪的女人们聚集在村口那棵大柳树下等邮递员送信,而今一早一晚却聚集在大柳树下跳坝坝舞,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分外妖艳,个个都不比城里女人差。不仅人的长相和穿戴不比城里人差,那优美的舞姿也不比城里人差。
  这天傍晚,几十个大嫂大妈又聚集在大柳树下欢快地跳着坝坝舞,领跳舞人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杏花,舞曲是七十年代广为流传的那首流行歌曲《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
  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照得边疆一片红
  长白千里歌声嘹亮
  海兰江畔红旗飞扬
  千条江河 归大海
  万朵葵花 向阳开
  延边人民纵情歌唱
  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哎……
  毛主席
  我们无限热爱您
  您的教导牢记心上
  延边人民祝愿您
  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
  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照得边疆一片红
  长白千里歌声嘹亮
  海兰江畔红旗飞扬
  千条江河归大海
  万朵葵花向阳开
  延边人民纵情歌唱
  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哎……
  毛主席
  我们无限热爱您
  您的教导牢记心上
  延边人民祝愿您
  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
  不会跳舞的村民便站在四周围观,与跳舞人一道其乐融融,精神焕发,情绪饱满。
  优美的旋律声吸引着春花和桂花快步跑过来,也情不自禁地加入队伍跳起了坝坝舞。
  春花和桂花一边跳舞,一边小声交谈着。
  桂花望着领舞的杏花说:“杏花怀疑她男人有外遇,你看她自己一天打扮得像个女妖精。以前跟镇上邮电所董投递眉来眼去,打情骂俏,让村上的人说什么的都有。”
  春花:“她跟那姓董的真说不清楚,我是个不说闲话的人也不喜欢别人说闲话,但有一次我清清楚楚看见她跟那姓董的从苞谷地里钻出来,满身都是泥土。”
  桂花打了一个哈哈笑着说:“最近她又老往镇上家具厂跑,跟老板陈胖子打得一片火热。”
  春花说:“我还听说她与县城一家饭店老板也说不清道不白。”
  桂花说:“两口子关系不好了,闹了一年多矛盾了。再这么发展下去,她那个家也就要解体了。”
  春花叹息一声说:“不管怎么说,我们三个都是好姐妹。一会儿舞跳完了,咱俩找她好好谈谈。”
  桂花:“她男人黄秀才也有一定的责任,一两年都不回家,平常连电话都很大少给杏花打。”
  春花叹息一声说:“村儿里的公路修通后,我就一直琢磨着在黄泥坪办个小企业。等弄好了,把那些外出打工的男人都喊回来,在城里打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时间一长,可能会有更多的女人会弄出这种事来。桂花,你看办个什么企业好?”
  桂花楞了一下反问春花说:“我们这个穷地方,能办什么企业呢?”
  春花想了想说:“不久前我在电视上看了介绍王老五豆腐走俏省城的消息,说那里恢复了老字号作坊,挖掘了传统工艺和配方,生产的豆制品在省城十分抢手,现在正在引导全县豆腐坊走‘公司+农户’的路子,建立万亩无公害黄豆生产基地,通过加工开发豆制品,利用其下脚料又去发展相应规模的生态养殖业,形成一条绿色食品生产链。我们黄泥坪盛产黄豆,每年家家户户储存几百斤。而且家家户户也都会做豆腐。我看咱们也可以也可以搞一个豆腐坊,这可是一个投资少、见效快、零风险的好买卖。”
  桂花沉吟半晌说:“要说别的咱不会,但是做豆腐还能行。”
  春花说:“解放前我们李家豆腐坊可是远近闻名,据说是我母亲娘家祖传秘方,她嫁到黄泥坪教会了家家户户做豆腐,但也只是逢年过节做点自己吃,但要想当生意来做去卖钱,那就得做出点花样来,还得进县城上王老五集团公司去学习取经,然后恢复我们李家豆腐坊,或者干脆就叫黄泥坪豆腐坊。”
  桂花:“行,我支持你!你一向来大胆泼辣,敢说敢干,又有文化,当村长这几年,把村里的工作干得条条理理,谁个不夸!”桂花以肯定的语气回答。
  春花:“跳完舞咱俩去约约杏花,争取让她能跟我们一起干。”
  桂花:“好!”
 
  
 
  其实,杏花和黄勇原本也是一对恩爱夫妻,年轻时他们还演绎过“梨园偷情”的喜剧。婚后,杏花和黄勇的感情如胶似漆,但杏花好逸恶劳,不爱做,黄勇在小学代课的工资又低,就萌生了出外打工的念头。黄勇要出去打工,杏花坚持要跟着,俩人就把土地甩给黄勇的父母亲,双双漂泊在省城,过起了打工生涯。黄勇脑子灵,又写一手好字,被一家公司聘为职员,干抄抄写写的事情。杏花就在附近一家餐馆里当服务员,这个餐馆的隔壁就是“红灯区”,歌舞厅里,整天灯红酒绿,碰杯换盏,猜拳行令,猥亵调情,劝酒声,淫荡声如雷贯耳。开始杏花心里发怵,不习惯,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她开始学着城里女人描眉、涂口红,后来又隆胸、垫鼻梁,从此大胆地脱下了肥肥宽宽的布裤子,用牛仔裤、健美裤来勾勒身躯上的山川河流,整天脚踏高跟鞋,扭着水蛇腰,在大街上招摇过市。黄勇对杏花的放荡行为心存疑窦,极为不满,又传闻她与餐馆经理有一腿,俩人大吵大闹一场,就把杏花赶回了老家黄泥坪。
  杏花回到家后,自以为自己在省城里打过滚,见过大世面,已不再害羞和腼腆,她也像城里的女人那样涂脂抹粉,穿连衣裙,邀约一些闲男闲女打麻将,甚至学着抽烟、喝酒,打发难熬的时光,到了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就与董邮递员和镇上家具厂杨老板干些偷鸡摸狗的风流事,制造出一些不堪入耳的绯闻。村里的人用鄙视的目光看着她,春花和桂花对她的放荡行为也不耻,有的人见了面还要狠狠地“呸”一口,而她却不脸红,甚至还大言不愧地辩解说:“不就是玩玩吗,也不当真。城里人还包二奶,找情人,风行什么一夜情呢!”
  有一天,桂花和春花去看望杏花,只见大门紧闭,她俩在窗下侧耳细听,屋里有一男一女的说话声。那男的说:“小宝贝,可把我想死了!”嘴里说着话,好像手脚也在动。
  女的似乎在退让着,嘴里说:“杨胖子,我跟你明说了,咱们是一夜情,一夜情,懂吗?”女人的声音是杏花。
  只听那男人又说:“我懂,一夜就一夜情,二夜就二夜情,你男人回来了我就不来了好吧?”
  杏花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轻轻地说:“说好了,我们是玩玩,我男人回来了,你就不要来缠我了,小心他打断你的狗腿!来吧,来吧,老娘也正想着哩!”
  话音刚落地,屋里就传出了淫荡声。
  桂花和春花羞得两颊绯红,掉头走开了。
  杨胖子就是青龙乡家具厂老板杨贵华,原本也是与三朵金花的男人一起在省城一家建筑工地打工的老乡。他遇到了一个在省城开仿古家具店的老乡,这个老乡说起来还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多年未曾晤面,突然在省城相见,真可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十分亲热。那个远房亲戚邀杨贵华到酒楼里去坐坐,他们边喝酒边谈心,谈了近几年打工的经历,那位远房亲戚也是个木工,在省城先是给人搞装修,后来看见古家具市场上一些仿古家具十分走俏,他就回乡收购了一些旧式漆器运往市场上去卖,结果赚了大钱,后来他邀了一些木工朋友合伙开了个仿古家具厂,从家乡运木材到省城加工销售,生意越做越大。谈完这段经历后,那位远房亲戚对杨贵华说:“你也是个木工,要不这样吧,你回去后在家乡青龙乡上给我弄个分店,收购木材,加工半成品,然后运到省城来,我投入资金,红利五五分成,怎么样?”
  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杨贵华连忙表态说:“谢谢老哥帮忙,我回去就办。喝酒,喝酒!”
  从酒楼出来后,杨跑到华和那位远房亲戚均已酩酊大醉,他们勾肩搭背,相扶着走出酒楼。
  杨贵华离开工地时,黄泥坪三朵金华的男人均托他给自己婆娘娃儿带了衣服糖果和书信,他给三个女人送东西时便与杏花对上了眼,也就发生了后面的浪漫故事。
  桂花受到杏花与杨胖子偷情那一幕影响,回家便给小木匠打电话,她在这头说:“孩子他爹,你好吗?”
  “好,好”,小木匠在那头说:“你和孩子们都好吗?”
  “都好,你就不要挂记了。今年的粮食收得比去年多,家里的肥猪也长得有二百多斤了,你最喜欢吃的豆瓣酱也早就做好了,就等着你回来尝……”
  “好了,只要你和孩子们好就行了,你要多保重,别太累了。”
  “你在夜里想我不?”桂花在电话里头轻轻地问。
  对方的小木匠有些紧张,呐呐地说:“哎,哎,这里人太多,不好说。”
  桂花放下电话,怅然若失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轻轻骂了一句“你这死砍脑壳的,怎么不说想我呢?”
 
  
 
  过后,桂花和春花都暗地里劝过杏花几次,劝她珍惜家庭,不要胡来。可是她就是不听,依然我行我素。她对黄勇既不汇款,又不打电话,心中十分不满,越是不满,越想放荡。这天下午等桂花和春花前脚走出门,后脚她就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县城春满楼饭店陈老板挂了个电话。她在手机里嗲声哆气地说:“姐夫,你在干吗呀?你赶快来,想死我了。”
  陈老板在电话中嘻嘻地笑着说:“姨妹子,小乖乖,别着急,姐夫哥儿马上就到了。”
  杏花接下说:“来时别忘了带些钱和香烟来,我正等着用呢!“
  “好,好,好,我的心肝宝贝,我立马就到。”
  大约过了个两钟头的功夫,陈老板的车子就到了,杏花听到汽车声,立马梳梳头,擦了点口红,迎了出来,陈老板还未进门,她就吊在陈老板的脖子上,柔声柔气地说:“姐夫,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哟,等得我好急哟!”
  “乖乖,接了电话我就来了,百把时里山路,车子要跑一两个小时呢。”说着俩人相拥着走进里屋,连铺陈都来不及做,就奔向了主题。
  陈老板叫陈忠和,是杏花远房的一个表姐夫,这个年青强壮的男人倾泻了他所有的激情,他就像一位不知疲惫的猛将在杏花那丰腴年青、水份丰富的肉体里翻江倒海,杏花被陈老板撞击得一声声地惊呼,过后竟像死人般瘫在那儿,闭着眼睛,全身抽搐着,胸脯耸动着,在一次又一次的高潮过后,俩个人都是大汗淋漓。泄欲后的欢欣,使杏花精神焕发。
  第二天一早,杏花便把两个孩子吩咐给爷爷奶奶看管,提着行李钻进了陈老板的小车子,到县城陈老板的饭馆上班去了。
  杏花到县城陈老板饭店上班的消息在黄泥坪传播了几天几夜,而且还是好几个不同的版本。
  又过了一段时间,春花终于下定决心要到县城王老五豆腐坊去学习取经,学成后便在黄泥坪正式开办豆腐坊,打造地地道道的传统豆腐系列产品。
  桂花鼓励春花说:“你去学,一定能开窍。”
  春花为难地说:“我去学,家里谁来照顾?”
  桂花说:“我给你照顾,反正屋连屋,也隔不了几步路。”
  春花想了想说:“算了,我还是把公婆接过来看几天屋,你跟我一块儿去学习吧!”
  桂花:“那也好,好久没有进过县城了。”
  春花:“那好,就这样说定了,过两天我们就动身。”
 
  
 
  大街上热闹非凡,男女老少背着背篼、挎着篮子,从四面八方云集到小县城赶集。
  街道从东到西一字长蛇,人们俗称上河街和下河街。街面是清一色的石板街,门店都是木头建成的二层小楼,街道两旁整整齐齐地排列数公里。从四面八方来此地做买卖的客商和赶集的老百姓,就在这条街上来来往往,这里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南来北往的大集市。大街两旁摆着各式各样的地摊,交流各种土特产,诸如天麻、木耳、香菇、竹笋、腊肉、香肠、等等,以及鸡鸭鱼肉和各种粮食作物,讨价声、还价声不绝于耳。
  街道两旁数十个品种的特色小吃,吸引着四面八方的食客向往,各家小店小摊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川北凉粉!”
  “汤圆醪糟!”
  ……
  春花和桂花在人海中像一只身不由己的小船随波逐流,当人流把二人席卷到王老五豆腐坊大门口时,却被一张招聘广告所吸引。
  只见那招聘广告写道:为扩展王老五豆腐系列产品业务,本公司决定面向社会公开招聘几名品面貌端正,气质高雅的女士搞外联,一经录用,底薪在3000元以上,另按销售比例提成。招聘条件如下:
  一、身高在一米六以上;
  二、年龄在25岁以下;
  三、文化程度在高中以上;
  四、原则上是未婚女青年,若其他条件优越,年龄可适当放宽。
  ……
  春花望着广告高兴地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寻来全不费功夫。还担心王老板不接待,这下机会来了,咱俩也应聘去吧!”
  桂花迟疑地说:“人家招聘的是年轻姑娘,而且还要漂亮。咱俩都是两个娃儿的妈妈了,而且又还不漂亮!”
  春花自信地说:“凭咱俩这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来是生过娃儿的女人!”
  大门前几个围观男人不堪入耳的议论传到春花和桂花耳朵里。
  “王老骚又开始选美了啊!”
  “王老五豆腐坊的工人、技术人员、管理人员、推销人员,个个都是大美女,一个比一个水灵,哈口气都吹得破!”
  “是呀,就连扫地的都有几分姿色。”
  “进他豆腐坊的女人,无论老嫩,莫得一个索脱了的!”
  “哈、哈、哈……”
  “王老五豆腐坊的美女都快有一个加强连了,这还要招。”
  “老牛吃嫩草!”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
  桂花小声问春花:“姐,这些人把王老五的豆腐坊描绘成妓院了,咱们还敢进去吗?”
  春花:“莫听他们胡说八道,咱们进去吧!”边说边昂首挺胸,头不回地走进王老五豆腐坊大门大门。
  桂花迟疑了一下,也大步走了进去。
  一个中年男子指着春花和桂花背影说:“这两个长得还水灵,丰乳肥臀细腰,符合王老板的口味。”
  “哈哈……”
  ……
 
  八
 
  王老五办公室正面墙壁上挂着伟人挂像,右侧墙壁上张幅员贴着公司简介和生产进度表,左侧是一排抵到墙顶的红木柜子,柜子里存列着各个时期的王老五品牌豆腐系列产品。
  王老五靠在老板椅上,正握着手机接电话。
  王老五:“县政府扶贫办李主任刚离开我的办公室,我坚决支持县委县政府的扶贫攻坚行动。请书记放心,我会尽快在青龙乡落实一个村子作为我们王老五公司的精准扶贫对象。嗯,嗯,好,好!”
  王老五刚放下电话,办公室主任便带着春花和桂花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主任对王老五说:“这两个是近几天来上百个应聘者中最优秀的女士,已通过了一试二试和三试,现带给王总复试。”
  办公室主任也是一位大美女,说完便离开办公室。
  王老五望着春花和桂花眉开眼笑,盯得两个女人浑身发毛。
  春花和桂花齐声对王老五道:“王总好!”
  王老五打着哈哈说:“好好好!两位女士是何方女神?”
  春花附合了一个哈哈说:“我们是存天跟猪牛打交道农村女人,都两个娃儿的妈了,还啥子仙女哟!”
  桂花用手捂着嘴,使劝忍住笑。
  王老五张着大嘴,望着面前两个体面女人,惊讶地说:“莫涮坛子(开玩笑),二位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嘛!”
  春花一本正劲地说:“我俩都三十好几了,最小的娃儿都有法放牛了。”
  王老王立马拉下脸说:“招聘广告上面说得清清楚楚只招未婚女青年,你俩来捣啥子乱呢?”
  春花:“我俩不是来捣乱,而是来向王总学习取经的。”
  王老五把两只眼睛睁得溜溜圆,大惑不解地:“啊,啥子意思?”
  春花:“我们想把做豆腐这门手艺学会,自己也开个豆腐坊。”
  王老五“噌”地一下从老板椅上跳起来,拿一双猎奇的眼光盯着两个女人看了好半天,又看得春花和桂花好不自在。
  王老五盯了好半天才开口问道:“请问二位是哪个乡镇的人,为什么想起要开豆腐坊?”
  春花说:“我们是青龙乡黄泥坪人,我们那里盛产黄豆,家家户户每年都要收获好几百斤。农村粮食生产却出现了经营性亏损,剩余劳动力要找出路,农民致富的眼光已超出了土地之外。城镇建设一日千里,到城里掏金的梦想激励着成千上万的农民,黄泥坪的男人们也纷纷离乡背井,走向城市,涌进了农民打工潮。”
  王老五马上变了一副面孔,连忙召呼春花和桂花坐下,并亲自提壶给两个女人倒了水,并感兴趣地示意春花接着往下说。
  春花:“黄泥坪的男人和其他地方的男人一样,几乎全部外出打工去了,家里只留下老人小孩和女人,也就是被人们习惯地称之为‘留守族’”。
  王老五:“哦,留守山村的女人!”
  春花:“我们这些留守山村的女人,用自己一双并不粗大的手含莘茹苦地把‘女’字一笔一笔写在屋檐下,构成了一个个稳稳实实的‘家’,成为走四方男人们梦中的宁静港湾。”
  王老五赞不绝口地称赞春花道:“你太有文化,太有见解了!”
  春花笑着说:“这都是从电视里面捡的口壳子!近日在电视上听一个专家讲过这么一段话,中国是一个拥有九亿农民的农业大国,土地才是农民的最终归宿。现在的农民只种高楼(务工)不种庄稼,不少地方把大片大片的良田荒芜,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信号。目前我国粮食主要从西方进口,西方国家与中国与此交恶,一旦掐断供给,中国便不战自乱。我受这段话的启发,同时也认真学习和研究了中央省市县出台的有关农村新政策,便与桂花商量在黄泥坪开办一个企业,选来选去,还是觉得开个豆腐坊做豆腐生意稳当些。等生意做大了,就把那些在外地打工的男人喊回来,到我们的企业去做工,在城里打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王老五越听越兴奋,打电话让人给两个女人送来水果瓜子和点心,眉开眼笑地对两个女人说:“县委书记几次打电话要求我们王老五集团公司在全县范围内认领一个贫困村作扶贫对象,你们来之前一分钟才与县委书记通完电话,县政府扶贫办张主任也几次上门找我们说这个事情,我正愁不知认领哪个村才合适。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寻来全不费工夫。当听了你们的表述后,我现在就可以作出决定,把你们黄泥坪村作为我们王老五集团的精准扶贫对象,全面扶持你俩的豆腐坊,就命名为黄泥坪豆腐坊,待形成规模之后,便例入我们王老五旗下的下属于机构。”
  春花激动不已地说:“太好了,我代表黄泥坪的父老乡亲们衷心感谢王老板!”
  王老五笑着说:“应感谢党的富民政策,感谢县委书记指令让我王老五集团承担一个村的扶贫任务。这样吧,你俩既然是学习取经来了,就在公司客房住几天,食宿均由我公司免费提供。”
  春花和桂花站起身来给王老五鞠躬道:“谢谢王总!”
  王老五:“走,我带二位去参观我们车间的生产流程。”
 
  
 
  豆腐坊里男女工人们一派繁忙热闹的景象,有推磨的,有滤浆的,有在锅里点豆腐的,有在压豆腐的……并不时地充满着欢声笑语。
  春花和桂花在一旁看处眼花缭乱,赞叹不已。
  王老五带着春花和桂花参观他的豆腐老作坊,边走边看,边看边向二人讲解豆腐生产流程,以及各种注意事项。
  春花不时地向王老五提问,还用笔记本不时地记录着。
  两个女人白天到王老五豆腐坊各个车间参观学习,王老五现场手把手地教她们实践操作,晚上又在公司会议室里为二人讲解理论知识,公司新老员工全体陪同再学习。春花和桂花按排坐在最前排,大家都聚精会神地把目光投向主席台前那块大黑板上,黑板上用粉笔写着王老五豆腐系列产品的传统工艺和配方知识,王老五手拿教棍不停地给大家讲解。
  王老五:“水豆腐最开始是在汉代创造发明的,是我国汉人老百姓最普遍的一种豆类食品。传统式的豆腐的制作方式相对性非常复杂,可是做出去的水豆腐较为美味,在中国最关键分成南豆腐和嫩豆腐,也就是卤水豆腐和石膏豆腐。卤水豆腐吃起來相对性较为滑嫩,石膏豆腐相对性较为坚硬。制作豆腐的全过程不外乎泡黄豆,磨黄豆,煮黄豆,熬成豆桨,随后是点熟石膏,或是是点卤汁,最终抑制成形用刀割成水豆腐样子,那样传统式的水豆腐的就制做好啦。豆腐的营养使用价值较为高,并且豆腐的吃法也十分的多,迄今依然经久不衰。”
  台下不少职工交头结耳,春花和桂花却全神贯注地听讲。
  王老五停下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然后继续往下讲。
  王老五:“下面我把传统豆腐制作的过程给大家再讲一遍,请大家听仔细了。”
  春花和桂花赶紧拿起笔来作记录。
  王老五:“流程概括有以下几点:1、制作豆腐的大豆要历经一夜的侵泡。这但是用天然山泉水哦。2、侵泡后的大豆历经石碾子碾成浆。3、打浆的另外用柴火烤一大铁锅沸水,水中都是有树香气道。4、将磨好的豆桨倒进包装袋里,开展隔渣。5、刚刚烧开的水倒进配有豆桨的包装袋内。6、将倒进沸水的豆桨袋封袋缩紧,用劲顺时针方向或反方向甩,里边历经稀释液的豆桨通过包装袋渗出来。7、甩出来的豆桨倒进大铁锅中,浓浓的一大铁锅,这锅直徑有66CM。8、甩过的豆桨要用劲挤压成型,里边的豆桨吸干,就变成了豆腐渣白带了。9、豆桨所有倒进锅内,用木柴煮热。10、历经木柴煮后的豆桨,倒进用松木做的木盆中。11、豆桨置放一小一段时间,制冷到一定溫度后冲进水豆腐冷凝水,这水为用一小瓢冷豆桨与水豆腐凝固粉混和而成。这道工艺过程是最重要的,由于水豆腐嫩与粗的口味都由它决策,因此控制好这一溫度是较难的,沒有一定工作经验的人但是控制不了的。12、历经上一道工艺流程,静放一段時间的豆桨就奇妙的变成了我们了解的豆腐脑了。13、这时候再将豆腐脑倒进准备好的防水防火的器皿内,提前准备开展防水防火。  14、最终置放吊物将豆腐脑中的水榨取出去。15、历经好多个钟头的榨取,一块块嫩如宝宝BB皮肤的水豆腐取得成功登场。16、一颗颗小小大豆历经巧做的制做变为一块块水汪汪芳香四溢的水豆腐……”
  黑场字幕:七天之后……
  王老五把春花和桂花送到大门口,满腔热情地对二人说:“工夫不负有心人,有困难随时来找我。预祝黄泥坪豆腐坊获得圆满成功,坚信你们一定成功!”
  春花和桂花感激地连声道谢。
  春花与桂花走人流如潮的大街上,二人边走边说话。
  春花对桂花说:“咱俩在王老五豆腐老作坊学了八天,各种生产技术已耳闻目睹,咱们回去说干就干。”
  桂花高兴地说:“社会上的人把王老五形容提比黄世人南霸天还要坏,比西门庆都还要色。真没想到,王老板原来却是这么正派的一个大好人,不仅教给了我们技术,还无偿为咱俩提供了八天食宿。”
  春花:“是呀,世上还是好人多!”
  二人不知不觉地走到春满楼饭店门口,抬头一看,只见饭店大门前有假山翠竹,有松柏、槐榆,还有奇花异草,美不胜收。月光下的王家饭店甚是奢华气派,门口停着大小车辆,里面人声吵杂,暄闹异常。
  大门口站立着两位漂亮的迎宾小姐,笑逐颜开地喜迎四方来客。
  桂花对春花说:“杏花应是在这家馆店打工。”
  春花:“走,我们去说服她跟我一起干!”
 
  
 
  领班杏花面带微笑地带领一拔又一拔的男女宾客入席就座。
  酒宴摆上,山珍海味摆满一张张桌子。鲨鱼翅,燕窝汤,醉仙鲤鱼跃龙门……花样繁多,菜香扑鼻,令人唾涎欲滴。男女老少围坐在一张张桌子上,欢笑声、划拳行令声不绝一于耳。
  饭店陈老板站在一侧望着杏花的出色表现,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喃喃自语道:“我从黄泥坪捡到了一块金元宝哇!”
  春花和桂花装着吃饭的客人,坐在一张空桌上,默默地注视着杏花的一举一动。
  桂花小声地对春花说:“言传杏花与这个老板有一腿,看来硬是真的哟!”
  春花:“言传终归言传,并无真凭实据。”
  桂花:“那还有假?谣言都传到她男人耳朵里了,黄秀才赌气都不回家了,她反说黄秀才在外边有外遇。”
  春花:“一会儿好好劝说杏花,邀约她回黄泥坪跟我们一起干,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桂花:“要得!否则她那个家也就散了,两口子已闹了一两年矛盾,最近还在闹离婚。”
  春花:“其实杏花和黄秀才原本也是一对恩爱夫妻,无情的岁月把两口子变成了现在这副打狗下场。”
  说话间杏花打点好食客,便满面春风地走到春花和桂花面前,笑眯眯地跟二人打了招呼,并提起茶壶给二人倒了茶。
  三个女人一阵亲热之后,杏花便开口问道:“两位姐妹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不会到这个饭店来用餐吧!”
  春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叹息一声说:“我最近琢磨着,我们的男人长期在外面打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得喊他们回来。”
  杏花惊讶道:“什么,喊回来?不让他们在外面卖苦力挣钱,难道让婆娘娃儿喝西北风?”
  桂花:“那到不是,你听春花姐把话说完。”
  春花:“我与桂花商量打算在黄泥坪开办一个企业,等生意做大了,就把那些在外地打工的男人喊回来,到我们的企业去做工。”
  杏花像不认识面前这两个女人似的,楞了好半天才说:“黄泥坪那个鬼地方,能办什么企业呢?”
  春花说:“不久前从电视上看到王老五豆腐走俏省城的消息,说王老五在县城恢复了老字号作坊,挖掘了传统工艺和配方,生产的豆制品在省城城十分抢手。我们黄泥坪盛产黄豆,家家户户也都会做豆腐,咱们也可以搞一个黄泥坪豆腐坊。”
  杏花说:“王老五豆腐是人家的祖传秘方,系列产品已扬名省内外,不见得会把秘方传给你们吧?再说人家财大气粗,怎么会接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为他的下属于机构呢?”
  春花:“开初我跟桂花也这样认为,七天前我俩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见了王老五。”
  杏花:“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吧?”
  春花:“恰恰相反!意想不到还受到了王老板的热情接待,当我们说明来意后,他竞一拍大腿,说我们帮了他一个大忙。”
  杏花不解地:“啥子意思?”
  春花:“县委书记和县扶贫办主任找王老五谈话,要求王老五集团公司在全县范围内认领一个贫困村作扶贫对象,他正愁不知认领哪个村才合适,当听了我和桂花的诉求后,当即决定把青龙乡黄泥坪村作为他们精准扶贫对象,全面扶持黄泥坪豆腐坊,待我们形成规模之后,便例入王老五旗下的下属于机构。”
  杏花长出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这个王老五也真够狡猾的,他这叫一石二鸟。”
  桂花:“此话怎讲?”
  杏花:“他既给了县委书记面子做了好人,又把你们的豆腐坊纳入他的旗下,这就叫一举两得。”
  春花:“王老五答应给予我们技术支持和一定的资金扶持,把黄泥坪豆腐坊扶上马再扶上一程。”
  杏花一听,摇着头说:“真是想入非非,要干你们俩干去,我在这里拿的可是真金白银。春满楼饭店决定在城东再成立一个分店,陈老板承诺让我担任分店经理,工资每月七八千呐!”
  杏花说完站起身来,扭着蛇腰,迈着舞蹈式的脚步,漂漂然然地离去。
  桂花望着杏花的背影叹息道:“好好的一个女人,咋就变成这样了呢?”
  春花也叹息一声说:“人各有志,咱们也不能免强她。”
 
  十一
 
  春花和桂花在王老五豆腐老作坊取得真经,并得到王老王精神上和道义上的支持后底气十足,回到黄泥坪便动起手来。春花将自家的偏屋腾出来做加工房,桂花把自己家库存的黄豆拿出来,两个女人用小石磨推了一个通宵的黄豆,天亮前就做成第一锅卤水豆腐。前文说过卤水豆腐是传统豆腐,制作方式首先是用石磨人工推而不是用电磨磨打,制作程序也相对复杂得多,可是做出去的水豆腐较为美味,在中国最关键分成南豆腐和嫩豆腐,也就是卤水豆腐和石膏豆腐。卤水豆腐吃起來相对性较为滑嫩,石膏豆腐相对性较为坚硬。制作豆腐的全过程不外乎泡黄豆,磨黄豆,煮黄豆,熬成豆桨,随后是点熟石膏,或是是点卤汁,最终抑制成形用刀割成水豆腐样子,这也就是传统式的水豆腐制作流程。
  第二天早上,春花和桂花虽然辛苦地了一夜没合眼,但为豆腐成功而精神焕发扬眉吐气,天一亮就挑着新鲜豆腐走村窜户吆喝着叫卖,仅只一个上午就卖完了。从此以后,春花、桂花头天晚上睡觉前磨好浆,榨好渣,点好卤,做成豆腐,用板子压结,第二天就挑豆腐卖,一个月下来,把账一算,除去成本,一人还分了两千多元钱。两个女人欣喜异常,分别向各自的丈夫写信报了喜。
  随后春花和桂花大王老五的亲自指导下,又多开发几个品种如水豆腐、菜豆腐、豆腐皮、豆腐渣、臭豆腐、油炸豆腐等等,并找了十几个帮手,开发出了新品种,还在镇上设了个专卖点。“两花豆腐”及豆制品从此在邻近几个村畅销开来,家庭主妇们反映,她们做的水豆腐色泽白嫩,绵软可口,吃起来确与正宗的王老五豆腐,味道别无两样。 
  一转眼几个月过去了,春花、桂花合伙开的豆腐坊生意越做越大。由此,引起了青龙乡领导的关注,乡政府有意把黄泥坪这个豆腐坊打造成本乡民营企业的品牌,专门派人前来协助春花和桂花筹建黄泥坪豆制品股份有限公司。村里组织各家各户投资入股,并划定地块,建立黄豆生产基地。远景规划是在黄泥坪和全乡建立千亩无公害黄豆生产基地,通过开发豆制品,利用下脚料,鼓励农户发展相应规模的生态养殖业,形成一条绿色食品生产链。而今村里大多数农户本着“入股自愿,退股自由”的原则参加了黄泥坪豆制品股份有限公司,留守在家的女人们大多成了公司的员工,春花由大家民主推选为公司经理。黄泥坪女人们笑了,笑得十分灿烂。并给她们男人写信,要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就赶紧滚回来,老老实实规规距距地跟着老娘在春花公司打工上班。
  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宝气的杏花近日突然回到了黄泥坪,存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这让村里的男女老少热议了三天三夜,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春花和桂花也觉得是个迷,上门去看望她,开先她什么都不说,只说是回家来看看,问急了才倒出原委。原来她这次回家是要与黄秀才离婚,陈老板承诺娶了她,让杏花与丈夫先离,他与老婆后离。她怕黄秀才不回来,便电话告诉他老娘病重速回家见最后一面。黄秀才得知消息心急火燎地赶回家,推门见了杏花着急地问:“娘病得怎么样?”
  杏花斜视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你家老娘好好的,就是小娘我心里不痛快。”
  “你!”黄秀才气得嘴唇哆嗦,指着杏花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发瘟的娼妇婆娘,怎么能这样呢?看来我跟你这个娼妇女人、恶女人没法过了。”
  “没法过就离呀!”
  “离就离,谁怕谁!”
  “我知道你要离,听说你已有了新女人。”
  “有了又怎么样?你不是也在家里招野汉子么?”
  “怎么样,婚是好离的吗?你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赔偿精神损失费,门都没有。念我们十几年的夫妻之情,我就把全部家产都给你总行了吧?”
  “就你这个破家,那能值几个破钱?”
  ……
  正在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辆小轿车的汽笛声在门前响起,杏花立即奔出家门,她以为是陈老板接她来了,哪知道是春满楼饭店的办公室主任小罗,他急急慌慌地走到杏花面前说:“杏花嫂,陈老板遭车祸死了。”
  杏花心里一紧,忙问;“什么时候?”
  小崔:“昨天晚上他自己驾车来接你的途中遭遇车祸的。”然后拉开手提包,从里面掏出一扎人民币对杏花说:“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老板娘还多给了一万元离职补贴费,让你就不要再去上班了。”
  杏花一屁股跌坐在门槛上,鼻涕眼泪一齐涌了出来。
  小罗见状,把钱放在杏花脚下,钻进小车,一踩油门,呼啦一下开走了。
  黄秀才见状,也拧着挎包溜出了家门。
  杏花呆若木鸡,泪如泉涌……
  婚姻是一件瓷器,做好它很费事,很艰难。打碎它很简单,很容易。要呵护好婚姻这件瓷器,除了责任、胸怀、情感外,最重要的一条是道德。杏花的婚姻在道德之河中沉没,婚姻的瓷器打破了,她彻底陷入了绝望的境地。好在春花和桂花及时出面解了她的燃眉之急,邀请她参加了黄泥坪豆制品股份有限公司,还聘任她担任公司外联主任,这个职务对杏花来说得心应手,干得有声有色,为黄泥坪豆制品股份有限公司的发展与壮大做出了贡献。春花、桂花、杏花三个女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如同亲姐妹,人们又称黄泥坪豆制品股份有限公司为黄泥坪“三花”豆腐。
  杏花与黄秀才即将破裂的婚姻关系,在春花和桂花的调解下也言归于好。
  转眼到了中秋节,黄泥坪几十个女人倚在村口那棵大柳树下向村外眺望,因为她们的男人们写信说要回来过中秋节。直到太阳西下时,忽见村前的小路上来了一群匆匆赶路的男人,女人们定睛一看,正是她们日思夜想的男人。一个个赶紧迎上前去,见男人们背着大包大包的行李,一看便知这次回来是不打算再走了。
  春花明知故问:“你们不走了?”
  男人们一本正经地说:“不走啦!”
  春花笑着说:“不走就好!歇几天大家就到我们‘三花公司’去上班,收入绝不会比你们在外面挣的少!” 
  大家皆大欢喜,女人们各自把自己的男人领回了家。
  晚上全村男女老少聚集在村口大树下面,一边吃着月饼一边赏着月,今年中秋节黄泥坪的月亮特别特别地圆……


 
  作者简介:
 
  张仕芳(笔名芳草),祖籍川北,定居北京。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影视家协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北京微电影产业协会会员、中国小说学会会员、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会员、中国乡土文学研究会会员。发表和出版各类题材的文学作品二百多万字,其中多篇部搬上了银幕。其中中篇小说《丐儿传奇》荣获《今古传奇》杂志2015年度全国优秀小说一等奖,长篇小说《扬雄外传》荣获第三届河北文学艺术“彩凤奖”二等奖,散文《我与“艳阳天”的半世情缘》荣获第三届河北文学艺术“彩凤奖”二等奖,编剧创作的电影《远山在呼唤》荣获21届河北省影视艺术奔马奖电影类一等奖,《巴山女红军》荣获第八届四川省巴蜀文艺奖电影类铜奖,微电影《毛主席来到咱们农庄》荣获第二届中国红色微电影盛典优秀作品奖,《巴山绝恋》荣获第八届亚州微电影盛典优秀作品奖,《红色的记忆》荣获第四届野玫瑰国际微电影节十佳作品奖。